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報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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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三的時候,沈瓊帶著一雙兒女回到了永定侯府。

沈清歡依舊待在翠竹院裏,後來老夫人讓春杏來叫她去春暉堂拜見沈瓊。畢竟是年節,沈清歡不敢穿地太素凈,讓秋蘭找了一件紫紅色繡金線的月華裙換上,又簪了沈恪送來的粉色珠花,這才跟著春杏朝春暉堂走去。

沈清歡來的時候,沈清寧等人正陪著沈瓊說話。沈清歡向老夫人等人行了禮,才轉向沈瓊施施然行了禮柔聲喚了一句“姑母”。

沈瓊穿著金邊牡丹華群,頭上插著兩隊鳳簪,端坐著,面上掛著輕柔的笑。見沈清歡來了,便招手將她叫到跟前。雖然早前也見過幾回面,但沈瓊從來沒有細細打量過沈清歡。

如今定睛一瞧才發現她生得這般貌美,眉如遠黛,眸若秋水,櫻唇不點而朱,皮膚白凈無暇,曾經幹癟的身材如今也凹凸有致,如春日蜜桃般鮮嫩可口。

沈瓊自恃貌美,卻也不得不承認沈清歡的容貌比起自己當年還要艷麗幾分。難怪穆時安會為了她推拒了與沈清寧定親的事。

這樣的殊色,又有幾個男子能巋然不動?除了家世差了些,別的倒沒什麽可挑剔的。

“歡姐兒如今越發明艷動人了。”沈瓊面露慈愛的笑容,將手上的玉鐲子褪下來套進了沈清歡的手腕上。“我瞧著你就歡喜,大過年的也沒什麽東西給你,這根鐲子拿去帶著玩吧。”

沈清歡惶惑地望著沈瓊,連忙推辭道:“這太貴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沈瓊卻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:“長者賜不可辭,收著吧。過兩日和你大伯母一起到我們國公府去玩,菲姐兒屋裏剛得了一只八哥,會學人說話,很是有趣,到時候你們姐妹幾個一塊兒來瞧瞧。”

沈瓊如此熱情相邀,沈清歡只能靦腆地點頭應下。曾老夫人有意要和沈瓊說話,便讓沈清寧帶著幾個姑娘出去玩。

等幾個姑娘出去後,屋裏只剩下她們母女倆和王氏、小曾氏妯娌二人。柳氏今日帶著沈清雅姐弟倆回了柳家。

王氏面色不虞地轉著手上的鐲子,沈瓊見狀啞聲笑了笑。“寧姐兒今年也十六了,大嫂可有合意的人家了?”

沈瓊不提倒算了,一提起來王氏心裏就不痛快。自從穆時安拒絕了婚事後,沈清寧郁郁寡歡,哪裏還有心思相看人家?放眼望去,整個京都還有哪家的兒郎能比得上穆時安的?

“你大嫂也看了幾家,倒是沒有合意的。婚姻大事急不得,咱們慢慢看就是了。”見王氏默不作聲,沈瓊有些尷尬。曾老夫人見狀有些動怒地回道。

“昨日貴妃那傳了消息回來,寧王世子隨寧王回京了。”沈瓊有些擔憂地和曾老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繼續說道:“世子二十二了還未娶妻,太後的意思是要在京都已經及笈的閨秀中選出一個來賜給世子為妻。”

王氏聞言大驚失色。“寧王的封地遠在鄂州,如何非要到京都中娶妻?”

沈瓊將王氏的驚訝看在眼裏,幽幽嘆了口氣道:“寧王是太後的親子,寧王世子又是太後最寵愛的孫子。鄂州雖好,但那些閨秀如何能比得上咱們京都?寧姐兒的親事遲遲沒定下,此番只怕也要入選的。就是我們菲姐兒也逃不掉。”

王氏聞言臉色發白。她無措地望著沈瓊,又轉過頭去求救地看了看老夫人。老夫人卻沈吟道:“聖意難違,如今倉促之下也找不到什麽好人家,只能聽天由命了。再說了,也未必就能選中咱們家的姑娘。”

老夫人雖然這麽說,但王氏心裏還是很恐慌。鄂州美女如雲,寧王世子卻不遠千裏要回京都娶妻,怕就是為了要娶個世家大族的姑娘回去。沈清寧素有賢名,沈玨又在刑部當差,寧王世子極有可能沖著她們侯府來。

沈瓊望著王氏蒼白的面容,心裏卻平靜了下來。有沈清寧珠玉在前,她的菲兒定然是不會被挑中的。到底菲兒才是她心尖上的姑娘,沈清寧再好,也只是娘家侄女罷了。

老夫人望了沈瓊一眼,也沈默地垂下眼皮。王氏在沈清寧婚事上的挑剔她不是不知道,京都中門戶相當的人家再也沒有能比得上寧國公府,比得上穆時安的了。與其匆忙選個人嫁了,還不如能搭上寧王,將來好歹是個親王世子妃,也不枉費她這麽多年來的悉心教導。

沈清寧帶著穆雅菲等人在侯府裏閑逛。正月裏正是天冷的時候,園子裏的花枝上都光禿禿的,只零星開著幾株山茶花。

穆雅菲逛的無趣,沈清悅便說起侯府東邊的池塘裏新添了幾尾金魚,顏色金紅很是有趣。“年前管事剛送來的,咱們和表姐一起去瞧瞧吧。”

“晴好,你去管事那尋點魚食來,一會兒去魚池那尋我們吧。”見穆雅菲興致勃勃,沈清寧也不願意掃了她的興致,轉身吩咐道。

晴好聞言點了點頭便徑自去了。沈清寧一行人便緩緩朝池塘走去。

東院離沈清寧居住的擷芳院不遠,那處池塘呈方形,池塘裏有假山造景,池水清澈,遠遠地就能看見池底的水草與穿梭其中的金魚。數條小金魚通體金紅,身態嬌小,神態安詳,時而擺尾游動,時而靜靜休息。

穆雅菲半蹲著身子湊到水池邊上想要瞧個仔細,沈清寧還擔憂地叮囑她:“表妹你小心點,別離水池太近。”

“知道了,我就看看,不會有事的。”穆雅菲好奇地盯著游動的金魚,笑嘻嘻地指著其中一尾頭上有黑點的說道:“你們快看,這條魚長的可真好看。”

眾人隨著她的話音望去,果然看見一條憨態可掬的金魚。沈清歡正凝眸望去時,突然後背受力,重心不穩地朝前跌去,連帶著站在她前面的穆雅菲也跟著一起跌入池中。

變故來得太快,沈清寧驚呼一聲,幾人亂作一團。秋葉見狀立刻跳下水,池水並不深,將降淹到秋葉的胸前,奈何沈清歡和穆雅菲跌落時來不及防備,都嗆了水。

見秋葉跳下去,穆雅菲的丫鬟采薇也戰戰兢兢地跳了下去。兩個人很快就將主子救了上來。

冬日天寒,池水冰冷,凍得幾人直打哆嗦。沈清寧立刻脫下自己的披風裹在了穆雅菲身上,隨後對晴芳說道:“快扶著表小姐去我屋裏換身幹凈的衣服。”

沈清歡也冷得牙齒打顫,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。沈清寧見她這副可憐的樣子,皺眉對秋葉說道:“扶你家姑娘一起去換衣服吧。”

沈清歡沒想到這個時候沈清寧竟然還肯憐憫自己,感激地顫抖著說道:“謝謝……”

秋葉扶著沈清歡跟在晴芳身後,幾個人很快就走到了沈清寧的院子裏。晴芳找了兩套沈清寧的衣服給穆雅菲和沈清歡換上,又回屋子裏拿了兩套自己的衣裙給秋葉和采薇穿上。

擷芳院的兩個二等丫鬟碧痕和碧波點了兩個炭盆來讓她們取暖,又拿了幹布巾替她們擦幹了頭發。

等王氏和沈瓊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,穆雅菲已經紅了眼眶,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,委屈地喊了一聲:“母親……”

沈瓊見狀立刻上前將她摟在了懷裏。方才聽下人稟報說是穆雅菲跌進池塘裏,她嚇得花容失色,一路上腳下生風地趕了過來。

“到底是怎麽回事?好端端的怎麽就跌進池塘裏了?”沈瓊焦急萬分地詢問著穆雅菲,眼睛卻盯著在場的其他人看。

“我也不知道,我是被三表妹撞了一下才跌進水裏的。”穆雅菲想到冰冷的池水,心裏仍是一陣後怕。

穆雅菲話落,眾人的視線都向沈清歡移去。沈清歡臉色蒼白地擡起頭直視著沈瓊,抿著嘴遲遲沒有開口解釋。

“當時大家都擠在一起看魚,三妹妹許是沒站穩才會撞到表姐的。”沈清悅輕柔的嗓音響起,她破天荒地站出來為沈清歡解釋道。

“二妹妹說的不錯,這件事應該是個意外。”沈清寧看了一眼沈清歡,見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,心中產生了一絲憐憫。

沈清歡與穆雅菲無冤無仇的,自然沒有推她下水的動機,沈瓊想明白後臉色緩和了一些,但畢竟是在侯府出的事,她心中仍是十分不悅。

“請大夫來瞧過了嗎?”沈瓊縱然心有怒氣,但到底顧忌著是在娘家,只能隱忍不發。

“已經叫人去請了,應該很快便到。”事發後,沈清寧第一時間就讓人去請了回春堂的李大夫。

王氏見沈清歡惹出了這樣的事,沈瓊面色又很難看,立刻就忍不住發作起來。她陰沈著臉望向沈清歡說道:“今日的事到底是因歡姐兒而起,不能白白讓菲姐兒受委屈。歡姐兒如此冒失,以後就不要出去走動了,以免沖撞了貴人。”

見王氏如此懲罰,沈瓊反倒有些不忍,她開口勸說道:“既然歡姐兒也不是故意的,這件事就算了吧。”沈瓊想著日後沈清歡可是要嫁給穆時安做國公府主母的,此時若是產生嫌隙,以後再來彌補可就遲了。

“大伯母,姑母。”沈默許久的沈清歡最後還是強撐著站起身來,直視著王氏,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:“表姐的事的確因我而起,我很抱歉。但二姐姐說的不對,我並非沒有站穩,而是有人從後面推了我一把。”

沈瓊驚訝地望著她,見她語氣肯定,心裏也不禁產生了懷疑,忍不住偏過頭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沈清雪。侯府裏姐妹不和的事她此前也是知道的,只是沈清雪在莊子上待了大半年,這才回來幾天,怎麽就又想不開了。

聽了沈清歡的自白,王氏也側目看向沈清雪。沈清雪卻面色平靜地接受著眾人異樣的目光,只沈著地走上前說道:“不是我。”

王氏此刻已經蹙起了眉,轉頭看向在場的幾個丫鬟厲聲問道:“你們可有誰看見了什麽?”

幾個丫鬟面面相覷。當時只顧著看魚,誰也沒註意到幾位姑娘的動作,誰能想到不過是看個魚就能出這樣的事。

見無人應答,王氏面色愈發難看,正要發作間,小丫鬟帶著回春堂的李大夫走了進來。

“大夫,你快給兩個姑娘瞧瞧吧。”沈瓊不願意讓王氏借著女兒落水的事對沈清歡發難,見大夫走了進來便趕緊喚他過來。

王氏素來溫和寬厚,有外人在自然是不會當場發作的,只好偃旗息鼓,暫不追究。

李大夫給穆雅菲把了脈道了聲無礙後,才起身走到沈清歡跟前。一番檢查後搖著頭嘆息道:“姑娘本就身子弱,此番又受了寒,以後可再不能這般了。”說罷,他起身對著王氏說道:“兩位姑娘需要服用些驅寒護體的湯藥,回去燒了熱水泡個澡。姑娘家的身子都嬌弱,往後還需多註意些。”

王氏對李大夫道了謝,讓小丫鬟送了他出去。沈瓊怕王氏還要為難沈清歡,思索片刻開口勸說道:“先讓歡姐兒回去吧,姑娘家身子要緊,旁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時,大嫂你說是嗎?”

沈瓊一再維護沈清歡,王氏又豈是那起子沒眼色的。縱然她的寧姐兒無望嫁入寧國公府,但是她也不能不給沈瓊面子。她沈默片刻,面色緩和了些,對秋葉說道:“先送你家姑娘回去吧。”

沈清歡感激地朝沈瓊投去一個視線,才在秋葉的攙扶下走了出去。

等沈清歡離開後,沈清寧吩咐丫鬟去燒了熱水,好給穆雅菲泡澡。沈瓊不欲節外生枝,便遣了人告訴穆時與,今晚要留在侯府過夜,讓他一個人先回去。

到了傍晚去春暉堂用飯的時候這件事還是捅到了老夫人跟前。王氏盤查了一下午,也沒能找到一個目擊證人,忍不住懷疑沈清歡是故意推卸責任。

沈清歡泡了澡又服了湯藥早就睡下了,穆雅菲也在沈清寧的房中睡著了。兩個關鍵的人物都沒來,這件事就只能暫且擱置。

王氏遲疑地對著老夫人說出了自己的疑惑:“母親,我已經問過了在場的丫鬟,沒有一個人瞧見有人推了歡姐兒。這件事說到底也只是她一人之言,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張之下尋的借口。”

曾老夫人眼皮褶皺,眼神卻睿智清明毫無濁色。她的視線掃過來落在了王氏身上,王氏心頭一顫,頓時啞火了。

“照你這麽說,三丫頭是在推卸責任了?”老夫人不置可否地問道,然而沈瓊一望便知,她的心中分明是有了決斷的。

果然,王氏正想辯駁的時候,老夫人的聲音冷冷地落了下來。“三丫頭不是個愚蠢的。即便今日真的是她沒有站穩連累了菲姐兒,說開了我們也不會責罰她什麽,畢竟是無心之失。可她還是說被人推了,如今你沒有查出什麽來,她註定要受到猜疑,你說說,她何苦要撒謊誣陷別人?”

“換句話說,若是她當真撒謊了,也只是惹得姐妹們反感和長輩猜疑,對她洗刷嫌疑沒有任何好處。她回來也有兩年了,你可見過她做過什麽蠢事嗎?”曾老夫人目光灼灼地望著王氏,一番話聽下來,王氏也沈默了。

“咱們侯府的姑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,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,你們誰都討不了好,只會叫人嘲笑我們侯府的教養。”老夫人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在場的三位孫女,語氣嚴厲地告誡道:“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,無論今日是誰下的黑手,往後都且收收那害人的心思。”

說罷,她又擡起頭看向了王氏。“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,對外就只說是個意外。翠竹院那兒你多在在心,滋補身子的藥也送些過去。今日到底是三丫頭受了委屈,不能寒了她的心。”

老夫人話說到這裏,王氏只能懦懦地點頭應下。晚間就有很多滋補藥物送去了翠竹院,老夫人還從庫房裏挑了一副珍珠頭面讓香玉親自送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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